2011年1月30日 星期日

入獄前的24小時臥底任務




紫色角落        作者:臥底小蔡 ( 李霖 )
(刊登於2011/01/29  168周報“紫色角落”專欄)題目:入獄前的24小時臥底任務

黑暗藉入司法   臥底入獄收命
2010年三月底的午后,我接到華豐案的另一個被告,港籍炒手K.K.(陳浚堂)的倉促電話,好似連鈴聲都顯得慌張:
「喂!喂!喂!你收到了嗎?」K.K.沒頭沒腦的問,我愣住了,他沒停頓的說:「華豐案上訴駁回啊!」
「不會吧!我們上訴三審已經十個月了,你和我的律師都告訴我們說,過關了,等發回更一審吧!」我以為K.K.弄錯了。
「沒有啦!我打聽過了,司法院有高層外力介入,有人想拿你開刀。」
「是你吧!今天沒你K.K.胡搞瞎搞,怎麼會有王捷拓這個貪污檢察官出現來辦掉你也 ......  」我還想說一句,我查四大基金的秘密行動也被王捷拓破壞了。

「是因為你,蔡漢凱,你在華豐案的三審上訴中,附了一份『四大基金貪污陳報狀』,華豐一但發回更一審,不是所有政府扯爛污的事情全公開了嗎?不找你滅口找誰?是我被你連累了!」K.K.斬釘截鐵的說。
我沉默了。
K.K.的委任律師常照倫,是以前台中地檢最優秀的檢察官;我的辯護律師陳慶昌,是蔡英文台大法律系的同窗。兩大律師洋洋灑灑寫了幾疊上訴理由狀,不但連二審判決的一個小漏洞都找不到,而且律師們還判斷錯誤,提前慶功?
我不免想起,我在2009年3月,執意要送「四大基金貪污陳報狀」的前夕,一位高層(暫隱其名)警告我,一旦這份報告送出去,我的自由將受到羈束,也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陽光。


入獄前的一個半月 
建構好對抗貪腐的基地
如果你還有24小時就要入獄了,你會選擇做些什麼?
想起國民黨大掌櫃劉泰英,入獄服刑前與親朋痛飲告別酒時,暈倒入院。
也記得顏清標立委在最後一刻想開刀,拖個小假期。
鳳梨案的黃宗宏,好像他摸黑到了八斗子漁港。
我沒有親友可以送行,我甚至沒對任何人說,我已經接到執行通知了。
  我提醒自己,還有好幾條「四大基金」貪污案新發現的線索還沒追完;桌上也擺滿了我四處張羅借來的法院偵查卷宗,我沒日沒夜的看,可能最關鍵的線索我會在下一頁找到。
美國有部電視影集「24」反恐任務,CTU的傑克包爾可以在每個24小時內,擺平國際恐怖集團,在槍林彈雨中,再次把曙光帶給美國人民。
  槍法還不錯,但是用不上,只期望能有一點傑克包爾的運氣,讓到我能安全的偵查到入獄的前一刻。
我要控制自己的情緒,偵察到最後一刻;但是,我必須承認,時間真的不夠用了。


24小時臥底任務一:   
錄影蒐證S董與高層部長涉四大基金收賄

10:00  
2010年5月17日,入獄的前一天上午,我照例檢查工作進度。資料該藏匿的地點都已布置完成,掩飾身份的假證件也都備齊。我打開行程表上今天還有排定要做的兩項行動,都是錄影蒐證。
13:00  
我問了徵信社工作的伙伴,電話監聽的線路是不是掛好了?對方回答,測試無誤後,中午一點,趁未收盤,我來到南京東路S董的辦公室。 我曾在2009年錄影蒐證過S董仲介行賄「四大基金」的證據,我想再補強一次,我要錄到他直接與高層官員的對話。
我的計劃是:我將對S董說,特偵組即將請我協助辨認資料,指證涉及四大基金貪污的股票;S董若涉及哪檔股票,我將會略過不指證。我的判斷是,S董不管願不願說,在我離開後,S董將立即拿起桌上的專線與高層官員通話,而我早已請徵信社對S董的這隻專線監聽錄音。因為平常S董不使用手機,我認為我的計劃成功率很高。
 我的手提包內置有小型數位錄影機,我坐在S董辦公室裡,將手提包上的針孔攝影機端,謹慎的對準S董。
S董真不愧是官、商場上打滾多年的紅頂商人,與我的幾句對談後,他立刻感到我不善的來意,即力撇清他曾仲介「四大基金」行賄。但是,S董的言語中也透露些許焦慮不安,每句談話的尾音都顯得遲疑和無力。
 我判斷他在我步出辦公室後,會立即拿起桌上的紅色專線電話,向他的上手,可能就是前朝的部長權貴求救;再來就是等他的談話,截入徵信社的錄音帶中。


24小時臥底任務二:
錄影蒐證Z君涉與四大基金代操者收賄

我劃掉行程表中的「S董」一欄,今天還剩下的一項工作,是蒐證一位在新北市活動的股市仲介業者Z君。我和他的前幾次對談,隱約知道他手上應掌握一組龐大的四大基金,可行賄對價交易。
14:30 
會面的地點是新北市的一家位於高樓的餐廳,我先到,發現店裡的音樂聲顯得有些吵雜,我測試了幾個座位,選定錄音較理想的位置。 與Z君會面前,我已經事先布置一家上櫃電子公司,取得負責人的名片。我出示名片給Z君看,藉以取信Z君,我有接到那家上櫃公司授權來談四大基金交易的生意。Z君的談話內容讓我覺得感慨又悲憤。 原來Z君正在與F金控密謀,利用政府委託代操的「四大基金」部位,賜機收賄進場。然而,我可能沒時間蒐證了。
更令我氣憤的,
Z君也報出我在2005年即陳報查黑中心的「郵儲基金」白手套,蔡君與吳女兩人,至今仍在報價「郵儲基金」仲介行賄交易,末端行賄價高達18%。這顯示,查黑中心從未想偵辦「四大基金」弊案,也許這個中心唯一的任務就是「消滅證人」。 這些逆境更堅定我的決心,不惜一切代價,轉入地下工作,反抗這些貪官污吏到底。


公開蒐證被迫中止    臥底轉入地下革命
16:00 
離開新北市的路上,我開始銷毀這一個半月來,所用過的人頭戶手機。我要製造正在監聽我的單位,對我的手機訊號定位混亂。我將每一隻手機設到靜音後,逐一的丟棄在不同的移動中的交通工具上。我看過調查員的追蹤,在筆電的地圖上,可以定位你的手機訊號在移動。
22:00 
晚上十點,我窩在西門町的一家小旅館,昏暗的燈光下,檢查今天錄影的效果。
23:30 
手上最後一隻手機,我打給因我的秘密行動而受牽累的陳文吉,他買了20張應華股票,被台中地院判刑七年一個月。我向他說對不起,也告訴他,我隔天早上九點,即將去台中監獄報到。這通電話後,我將手機置於旅館床下,背上背包,快步走出這家小旅館側門。
24:00 
深夜十二點剛過,在三重的一家客運站上,一個戴棒球帽,穿POLO衫,疲憊的中年男子,買了張到高雄的單程票。他看來不像要返鄉,也不像要去渡假。
上車了,他好心的扶了前面的老阿婆。阿婆坐好後,露出金牙笑著問他:
「少年仔,要去高雄做啥?」
「嗯,我想去墾丁看海!」他不假思索的回答。


(附上兩張截圖,是這兩次任務的蒐證錄影截圖,有興趣的讀友可以猜猜看地點是哪?)